申贵银便左右为难了。让他送吧,他是个鬼,多怕人哪;不让他送吧,真碰上狼啊、野猪啊怎么办?听说野牲口大都是后半夜出来活动的,升龙崖有十几个洞,听说都是狼洞。
后来申贵银又想,那就让他送吧,虽然是个鬼,但她为他难产的妻子接了生,估计他也不会加害自己——他至今不是没害自己吗?对自己还千恩万谢的。送吧。
她就跨上了车子,让男子又坐到了后边。男子非常轻,轻得好像后边什么也没有;她也闻不到他的呼吸,好像她带着的是一个影子。申贵银就进一步断定了,这确实是个鬼,因为她听人说,鬼虽有形,但无重量,因为那只是个魂而已。
申贵银驮着那个鬼,一路上战战兢兢。刚进卫生院大门,鸡子就叫了。她只觉得后背被那人猛地推了一把,于是连车子带人就摔倒了。
卫生院院长姓马,解放前是汤恩伯部队的军医,后来起义了,解放后在地区医院当业务副院长。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一下子给下放到安铺乡卫生院当院长来了。这家伙技术好,不断有上边的领导来找他看病。他非常敬业,每天都提前上班,将医院各处巡视检查一遍,然后才坐到诊办合一的屋里。这天早上他又7点半上班,先到值班室那里,他要问一问一夜的情况,并要查看值班日志。但值班室里却是空的。他到几个病房里寻找,但也找不到申贵银。他正生气,却发现院里的玉米地里躺着一个人。一看那身白大褂,马院长就知道这一定是昨夜值班的申贵银了。他吓了一跳,是不是申贵银得着什么急病了?他赶快跑过去,却见申贵银呼呼大睡,并无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