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就觉得里面有问题了,就愈发近距离地贴近她,探究她的一举一动。
终于,人们发现她另有所爱。黄昏的时候,她会站在剧团宿舍二楼的走廊上,对远处眺望。她的目光十有八九是要落在远处杨树丛中一幢小平房上的。天黑之后,她就会夹着一本或两本书,悄悄地越过一片菜地,装着散步的样子,靠近那幢简陋的小房子。一旦到了房子跟前,她就会迅速地、轻轻地敲两下小平房的门。那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一半,她侧身闪将进去,门紧接着就又吱呀一声关上。门的吱呀声让人们心里很不舒服,仿佛脑子里划了一道裂痕。他们晓得,小平房里有一个人,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在这里搞复习,准备考大学。这个人是一个右派分子的儿子,而且年龄不小了。听说全国的右派分子都快要平反了,但毕竟是右派的儿子,哪能和县长的儿子比呢?何况,这么偷偷摸摸的,成什么体统?
人们就难以忍受这种景象了。对热爱她的人们来说,这简直是一种背叛。简直是她自己要把一朵鲜花插到牛屎上。她那暮色中幽灵般出没的身影令人们忧心忡忡,忿忿不平。他们终于忍耐不住而跟踪了她。他们踮着猫步接近那幢小房子,将耳朵贴在后窗上,或者将眼睛塞进门缝里和任何一个洞眼里。这处于野地里的小房子实在是太破旧了,它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漏洞。他们听见她和他在说话,东拉西扯的,都是些他们不感兴趣的言语。她和他的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本书。他们紧信,她不是来这里说话的,肯定还有别的内容,这别的内容就掩盖在装模作样的姿势后面。果然不出所料,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她和他说了一会话,就开始互相抚摸起对方的手来了,接着,就拥抱在了一起。人们屏住呼吸继续等待,他们都是经验主义者,认定这不远不是高潮部分。可是两个被窥视的人却裹足不前,发乎交谈,止于拥抱,或者说沉缅于拥抱,沉缅够了之后就告别了。人们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好几天,天天都是一个模式,没有更多的进展。但在这件事上,人们显示出了人类特有的坚忍和耐心,他们在继续窥探期待的同时,将这情形拐弯抹角地通报给了县长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