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犹不足以言其祸福,以其有幸有不幸也。今取赤子之形声以命其死亡,则何耶?或者以其鬼事知之乎?则知之未必贤也,是不足书以示后世。
柳宗元主张用唯物的观点来看待历史和撰写历史,对于人的判断也是如此;像这样毫无根据的说法,是不值得写入史书给后人去读的。这些,是柳宗元对于史学工作所怀抱着的认真的精神和严肃的感情。
此外,柳宗元还指出《国语》记事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有“嗜诬”前人的地方,也有粉饰前人的地方,甚至还批评《春秋》记事有不真实之处。[254]
《非国语》一书是柳宗元的史学批评的代表著作。在这部书里,柳宗元对史家的历史观点、历史见识、历史评价的标准,以及史家对史料的鉴别和运用、书法当否,都有所论及;所论主旨,是反复强调历史撰述的真实性和严肃性。在他以前,除刘知幾外,还没有别的史家能够这样全面地、具体地来总结史学工作在这些方面的经验教训,并从历史理论上提出这么多问题。刘知幾《史通》是一部杰作,其成就主要在史学理论方面;柳宗元《非国语》也是一部杰作,其成就主要在历史理论方面。这是刘、柳在中国史学上的贡献之不同之处。然而《史通》和《非国语》的历史命运却有某些相似之处:《史通》问世后,晚唐人柳璨“以刘子玄(知幾)所撰《史通》议驳经史过当,纪子玄之失,别纂成十卷,号《柳氏释史》”[255]。《非国语》问世后,既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作《是国语》[256],更有人针锋相对地作《非〈非国语〉》。如宋人江惇礼撰《〈非国语〉论》,苏轼表示赞同说:“鄙意素不然之,但未暇为书尔。”[257]元人虞集之弟槃“尝读柳子厚《非国语》,以为《国语》诚非,而柳子之说亦非也,著《非〈非国语〉》”[258]。这种情况,正表明了刘、柳的史学批判精神所产生的历史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