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这想法只对了一半。弗吉尼亚还有过一个父亲。这个事实一直被做母亲的忽视了,可随着那幽默之锤莫名其妙地退缩,她开始渐渐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即弗吉尼亚还是她父亲的女儿。在自然的结构中,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合时宜、更可怕、更违反常情的?罗伯特·波德茵是全然被拉切尔的锤子击倒了,他活该。可他却在波德茵太太的另一个自我——她的女儿身上复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恶心的?他开始用一把可恶的小锤子回击她了,那简直就是大卫手中的卵石与歌利亚的战斧在作战[4]!
可那小小的卵石却是致命的。波德茵太太感到它深入到了她的眉毛、她的印堂,她感到自己完了。从此,她手中的锤子悄无声息地滑落了。
这两个女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独处一隅。弗吉尼亚一到晚上就累得不想跟别人在一起,于是就只与唱机和收音机为伴,或者干脆保持沉默。母女两人都开始痛恨这座公寓了。弗吉尼亚感到这是母亲用来欺压她的最后一招,那气势汹汹的奥巴松法式地毯,面目可憎的威尼斯镜子,还有那被过分精心摆弄过的一大束花朵,都让她感到压抑。她感到那精美的饭菜也令她压抑,她甚至又怀念起索赫[5]的餐馆和旅馆里她那两间陋室。她痛恨这所公寓,见什么讨厌什么。可她没有力气搬走,没力气做任何事。她艰难地干她的工作,剩下的时间里就这么仰面躺着混光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