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滑动。我想知道自己留下了什么。当我和马素德离婚的时候,他带走了一切,我什么都没得到。在那之后,我就开始收集一切,积攒、沉淀,重整旗鼓,建立安全感,建立未来。然后呢?没有未来了。我笑了出来,没有未来。想想看,要是人们当初知道这一点就好了。你花了这么多时间盘算、规划未来。突然间,它不存在了。谁会相信呢?
我当初要是知道这一点,是否会过不一样的生活?不再永无止境地工作而是猛刷信用卡,身后留下一大笔卡债?我不确定。也许吧。可能吧。我是说,这又有何不可?又有什么能阻止我呢?
我振笔疾书:我所居住的公寓房,银行保险柜里的金饰,那些被人怂恿买下的、该死的特利亚电信股份,定存账户里的钱,衣柜里那些备用的款项。我写了又写,然后把它们加起来。还真不少,这可是一大笔钱!
我在顷刻间想到:对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一大笔钱。不过,这是错的。很多在这个国家里出生、长大的人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这种能力攒到这么一笔钱。他们过得太舒服,也太懒散。我所拥有的,他们并没有。他们什么都没留下。
这不仅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一大笔钱。这就是一大笔钱。这对雅兰来说是一大笔钱。如果她还不理解这一点,她可以拒绝这笔钱!她是个战乱中出生的孩子,她应该要心怀感激。我知道她会心怀感激的。这笔钱带给她的效益,其实远比带给我的效益来得大。跟我相比,她活下去、好好生活的可能性更大。这不只是因为我即将死去,而是我始终就没有好好生活的能力。我出生时所具备且在成长过程中养成的,是死里逃生的能力。我在成长中,培养了幸免于难的能力。这和好好生活相比是另一回事。我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没有这种幸免于难的能力。也许吧,她几乎可以算是在一个受保护的空间里出生的。不过她的朋友们,那些在瑞典出生的人,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