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多条标直的或是有些慢性弯曲的铁轨,发着光,像束结着银条带似的,从北端的门贯穿过煤厂的院心,一直铺设到江滨。在江滨的码头下,来去着载煤的各式各样的船。
扛煤的人们总是无间断地,在每个臃肿的睡着的野兽似的煤山上面爬上爬下……巡查们经常抡旋着棍子,随处走着。
在平常冒儿眼和他的伙伴们出入的地方,现在完全不中用了,全遭了断绝。
“呸!鬼骨头们,干事真绝!连一只耗子也不准进去了。”
他焦灼地跑到这,又跑到那,起始想找几个同伴计议一下,可是他得到的回答总是这样:“这有什么办法呀?除非变成一只耗子;有几个巡查比猫还厉害呢……”
“呸!这成什么话?做贼还等人家给你开大门迎接你吗?饭桶——”
他自己决定了,无论怎样,在今夜也要弄一条道路的,若不然他就再不到孔春的家里去了,也不再做这偷煤的小贼。他实在不能再忍受地看着那个女人,是那样难堪地整日整夜地喘息着,而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在她还没病倒的时候,她待他亲切,相同自己的儿女。在他有了记忆以来,从没有谁待他这样亲切过,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们接待他的全要用打骂和侮辱。侮辱和打骂锻炼成了他的灵魂的外壳。为了生活在孔春的家里,他这壳的硬度竟变得柔软起来,好像他离开那个小屋子里的空气,那个女人,便再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