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不大而清洁的房间里挂着一些画片,画上展现出意大利威尼斯的风景;还有一面镜子,挂在两个窗子中间。房间里放着一张清洁的弹簧床,床旁有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水瓶、一盒火柴和一个灭烛器。镜子旁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他那只盖子打开的皮箱,一眼就可看出那里面装有他的化妆用品盒和随身带着的几本书:一本是俄文书,内容为刑法的研究,德文书和英文书各有一本,内容大同小异。这次下乡,他想在旅途中抽空阅读这几本书,但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得上床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向农民说明他的计划时得胸有成竹。
这个房间的墙角上,放着一把老式的圈椅,是红色的木头制作的,上面还雕了花。这把圈椅好眼熟哦!聂赫留朵夫记起,它原来是放在他母亲的寝室里的。此时此刻,他触景生情,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伤感。他忽然舍不得这所房子,哪怕它破旧得快要倒塌,舍不得那个园囿,哪怕它日益荒芜,舍不得那一片树林,哪怕它不断遭到砍伐,舍不得所有那些畜厩、马房、库房、农业机具、牛羊驴马。那些东西虽然并不是由他积攒和购置的,然而,他知道却都是长辈辛辛苦苦置办起来,维持下来的。以前他觉得放弃这些身外之物轻而易举,可是现在他不但留恋这些东西,甚至也留恋他的土地。他更舍不得他目前很可能急需的那一半收入。而且立刻就有一种说法来帮他的忙,根据这种说法,得出来的结论是:把土地交给农民,毁掉长辈交给他经营的产业,是不合理的,不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