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水面时他面向水底;一会儿五彩世界开始缓缓旋转,他是旋转的轴心,他看见桥、防线、桥上的士兵、上尉、士官、两个士兵、他的行刑者,他们是衬着蓝天的黑影。他们在叫,在做手势,在向他指点。上尉已拔出手枪,但没有射击;其他三人没拿武器。他们的举动丑陋又狰狞,他们的形体巍峨又巨大。
突然间他听到尖啸的枪声,有东西打到水面,离他的脸只差几寸,水花扑在他脸上。他听到第二声枪响,一个桥头哨兵的来复枪顶着肩膀,枪口喷出一股青烟,水中的人看见一只眼睛,正透过来福枪的照门在凝视自己,是桥头那人的眼睛,眼珠是灰色的,记得书上说灰眼睛最锐利,神射手通常都有这种眼睛,不过这一枪却没打中。
一股对流漩涡把华古转了半圈;他看见另一边岸上的树林。背后响起嘹亮、单调、拖长音调的叫喊,越过水面,刺穿一切声音,包括耳边水波的拍击声,清清楚楚传进耳朵。他不是军人,但他经常出入军营,这种精确又缓慢的口令他很熟悉,他知道事情有了可怕的变化,岸上的中尉也加入了这幕晨戏。多冷酷的口令——那么平稳悠闲的语调,部下一定可以安心做好预备动作——每个残酷的字眼后面的间隙,是那样的精确:
“立正——各就各位!……举枪!……预备!……瞄准!……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