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一回来,扑爬跟斗跑去趴在她娘的棺材上嚎啕大哭,一声赶一声:“娘娘呃,娘娘呃,苦命的娘娘呃,贤惠的娘娘呃,你就忍心把我们弟兄姊妹丢下,你偏偏丢得下哟!我们啷个想得过哟!娘娘呃!”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披头散发,哭得死去活来,谁也拉不开她。
等她哭过了,她才问我:沈叔母,我娘究竟是啷个死的?昨天晚饭时都还跟我打的电话,叫我给她买大活络丹。还说给牛叔叔带几瓶江口醇酒厂的龙酒回来。她怕猫儿垭小红超市里卖的是歪货。
我说:啷咯死的?高血压!我儿子说是心脏猝死。那多快。她本来就是高血压中风半瘫的。
冬冬说,她不相信那么快。她说,心里还是隐而不足,她不放心,要开棺,看看身上有没有啥子痕迹,有没有乌疤子,有没有什么意外,等她哥哥回来也好给他说清楚,免得他生怀疑。
我一听,那火就起来了,我也不怕得罪她。我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说:你个闷草狗儿!你去开棺,去验尸嘛!她的身子是我净的,我还不晓得?你去验嘛!她那下身说不定还是湿答答的。你还以为她是牛娃子把她捂死的、卡死的么?亏良心!你们服侍几个月就服侍忙了,没办法才丢给牛娃子。牛娃子屎一泡尿一泡,背上背下,饭端在她手上吃。服侍了两三年,你还那样说亏良心的话。我跟你说个老实话,话丑理端,你娘是安逸死的,高兴死的!和当年我那死男客得马上疯死是一样的。哪个人早迟都要走那条路,你娘那样子走是福气,各自心里瞒住,少说些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