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所求之彻底,故其所为,必衷诸究极之是非;而寻常人就事论事之言,悉在所不取。或问伊川:“前世隐者,或守一节,或惇一行,不知有知道者否?”曰:“若知道,则不肯守一节一行也。此等人鲜明理,多取古人一节事专行之。古人有杀一不义,虽得天下不为;则我亦杀一不义,虽得天下不为。古人有高尚隐逸,不肯就仕;则我亦高尚隐逸不仕。如此,则仿效前人所为耳,于道鲜有得也。是以东汉尚名节,有虽杀身不悔者,只是不知道也。”阳明亦曰:“圣贤非无功业气节,但其循着天理,则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气节名矣。”盖天下有真知其故而为之者;亦有并不真知,但慕悦他人之所为,而从而效之者。不真知而为之,必有毫厘千里之差;浸至冬葛夏裘之谬。此宋儒之所以重明理也。理学家之所谓理,果至当不易与否,自难断言;然其心,则固求明乎究极之理,而后据之以行事也。
以此推之政治,则不肯做一苟且之事。宋儒有一习道之语,曰“治非私智之所出”。所恶于私智者,以其欲强自然之事实,以从我之欲。不合乎天然之理,不足致治,而转益纠纷也。伊川曰:“孔明有王佐之才,道则未尽。王者如天地之无私心焉,行一不义,而得天下不为。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刘璋,圣人宁无成耳。”一时一事之成功,就一时一事言之固有利,统全局言之实有害,故有所不为也。吕与叔《明道哀辞》,谓其“宁学圣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己功”。真理学家,都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