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苏东坡在政治上不赞成王安石的新法,在文学上达到了“流俗翕然,争相传诵”,“宣传中外,孰不叹惊”,“传于人者甚众”的程度,“东坡之文,落笔辄为人所传诵”,这就是王安石、章子厚和他们的党羽,绝不肯轻轻放过他的原因。第一次流放,因诗祸被抓到开封坐牢,后来谪降黄州,倒是宋神宗多少有点保护他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位皇帝,按王安石的爪牙——那些御史们的意见,就该以大不敬罪杀头了。第二次流放,也是王安石的余党所干的事,这回贬得更远,一下子把他发落到岭南惠州。第三次流放,则是又一批更不成气候的小文人的低劣把戏了,他被放逐到海南岛。
初到昌化,连房子都没一间,幸好海南学子崇敬这位大文豪,自动聚集起来,运木培土,给他盖了可以遮风避雨的所在,这或许就是“人间自有真情在”的可贵之处了。在海南三年以后,他才遇赦回到合浦。
他的全部不幸,无不由文人相整而生。然而,有什么办法呢?腐殖的土壤里,必有蛆虫孳生。就像莎士比亚所写的那样:“眼见天才注定做叫化子了,无聊的草包打扮得衣冠楚楚,纯洁的信义不幸而被人背弃,金冠可耻地戴在行尸的头上,处女的贞操遭受暴徒的玷辱,严肃的正义被人非法地诟让,壮士被当权的跛子弄成残缺,愚蠢摆起博士架子驾驭才能,艺术被官府统治得结舌钳口,淳朴的真诚被人瞎称为愚笨。”所以,苏东坡穷其一生,也未能摆脱这类专门整治文人的文人之手。最终还是被他们整得心力交瘁,在召回首都的途中,死在了江苏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