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住在耳房,没事常到老槐树下坐,一坐半天。像是有满腹的心事,又像是在期待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好像他也知道,仍很专心,很虔诚,像入了定,任凭滔滔的赵河水打着漩儿,劈开这座土岗,志得意满地加快脚步向那东南方泻去,他也浑然不觉。
槐花又放了,先是带有三分的羞怯,悄悄吐出一串串雪青的花蕾,伴着一片片嫩绿的新叶等待着。一旦过了清明,争先恐后吐出微不足道的一点雪白,相互簇拥着,把个赵河缠上一条白色的飘带。
整整一年了,他在心里想着。想着那另外的景致,想想那种东西,这些望不到头的槐花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他知道今天闻兰要从城里搬回来。他还知道闻兰的先生是共产党,县里吴司令要派人去抓他。想想这件事,心里又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打那老槐树一拳,站起身。他看见从县城那边缓缓驶过来的牛车,整个谷地尽收他的眼里。已是黄昏,却没有雾和霭,叫那牛车上的一点艳红撕开了。他看得很清,闻兰怀里抱着两岁半的小军军,赶车的是夏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