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脚下要分崩离析,但又绝不会土崩瓦解,因为法兰西比以往更加法兰西了。
天边布满大块大块乌云,奇异的阴影越逼越近,渐渐遮住人、物和思想,那是各种愤怒和各种派系的阴影。一切被匆忙遏制的东西,又都蠢蠢欲动,开始活跃了。这种诡辩和真理混杂的空气令人窒息,这诚实人的良心有时不得不喘息一下。社会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好似暴风雨前的树叶。电压极强,有时不知什么人一个闪光,突然显现一下,继而又一片昏黑。隆隆的闷雷声不时传来,可以判断出乌云中饱蓄了雷电。
七月革命刚过去二十个月,一八三二年伊始,形势便一触即发。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劳动者没有面包;最后一个孔代亲王命赴黄泉 [3] ;布鲁塞尔驱逐了拿骚家族 [4] ,就像巴黎赶走了波旁家族一样;比利时要奉一位法兰西王公为君主,最终还是交给了一位英格兰王公;尼古拉统治的俄罗斯恨之入骨,我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南方魔鬼:西班牙的费迪南德 [5] 和葡萄牙的米盖尔;意大利发生地震;梅特涅将手伸向博洛尼亚 [6] ;法兰西在安科纳粗暴对待奥地利;北方传来将波兰钉入棺木的特别瘆人的钉子声。整个欧洲怒目窥视法兰西,靠不住的盟友英格兰随时准备推波助澜、趁火打劫。贵族院拿贝卡里亚做挡箭牌,拒绝向法律交出四颗人头。百合花图案从御辇上刮掉了,十字架也从圣母院强行取走,拉法耶特 [7] 收缩了,拉斐特破产了,邦雅曼·贡斯唐 [8] 饿死了,卡西米尔·佩里埃 [9] 累死了。王国的思想都市和劳动都市双双害病,一个害了政治病,一个害了社会病。巴黎发生内战,里昂发生奴役战。两座城市都像熔炉,冒出同样的火光。百姓额头上显现火山爆发前的紫光。南部狂热,西部混乱,德·贝里公爵夫人 [10] 去了旺岱地区,阴谋、谋反、起义、霍乱,这一切又给汹汹的思潮增添了纷纷的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