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醒得较迟,这才符合它的身份,不过它还是渐渐地完全醒过来了。首先是那些寂寞的长矛和猎刀,又像往常那样被染得猩红,接着在旭日的霞光中闪出犀利的寒光。这时,门窗打开了,厩中的马匹转过头来,迎着射进门来的光线和扑门而入的新鲜空气。铁格子窗外,树叶闪闪发亮,发出沙沙的声响;几条大狗使劲拉扯着铁链,直立起身子,急不可待地等着被放开。
这一切全是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天天早晨如此。可是府邸里的大钟却响得异乎寻常,楼梯上跑上跑下匆忙的脚步,阳台上来回奔波的人影,到处是杂沓的皮鞋声,还有那匆匆备马、飞驰而去的情景,难道也是天天如此吗?
是什么风把这异乎寻常的慌乱情景吹到了那满身尘土的修路工耳中?他已经在村外的小山顶上干活了,身边的石堆上放着他的午餐(少得可怜),裹在一个乌鸦都不屑一啄的小包里。是不是这些鸟儿到远处报信时,像撒种子似的在他头顶撒下一星半点消息?不管是与不是,总之,修路工在这闷热的早晨没命地朝山下奔去,尘土沾及膝盖——他一口气跑到了水泉边。
村里所有的人都在水泉边,他们无精打采、三三两两地到处站着,低声交谈,除了阴郁的好奇和惊讶,没有别的表情。那些被匆匆忙忙牵进去的牛,有的被随便找个地方拴上,在那里呆头呆脑地东张西望,有的则躺下来咀嚼刚才闲逛时吃进的野草。府邸里和驿站里的人,还有一些税务官员,或多或少都武装了起来,此刻正漫无目的地聚集在小街的另一头,无所事事。修路工已挤进他那一大批朋友中间,用那顶蓝帽子拍打着胸膛。到底出什么事啦?为什么人们把加贝尔举起来,放到马背上一个仆人的后面,让马匹载着他疾驰而去(虽然马上是两个人),简直就像一支新编的德国民谣《里奥诺拉》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