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眷恋到了发狂的地步。当独居孤处、无人搅扰的时候,他整个身心浸沉在回忆里,想起从前在维璃叶或苇儿溪度过的快乐日子,感到异样的幸福。那段飞快过去的时日,即使一些琐琐碎碎的事,都觉得清新扑面,横空而来,令人不胜牵萦。厕身巴黎后的春风得意,他从来不愿去想,甚至感到厌烦。
这种迅速发展的倾向,玛娣儿特凭妒忌已猜到几分。她清楚看到,得跟他的喜欢孤独苦苦争斗。有几次,她惴惴然说出瑞那夫人的名字,于连竟会战栗起来。他的情思,弥漫得更无涯际了。
“他死了,我也跟着死去,”拉穆尔小姐倒真是这样想的,“看到一个像我这样身份的姑娘,没头没脑地爱上一个注定要死的情人,巴黎的客厅会有何议论呢?这样的感情,直要追溯到英雄时代才能找到。在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治下,正是这类爱情,激荡着那时代的人心。”
在最忘情的时刻,她把于连的头紧紧抱在胸前,不胜惊恐地想道:“怎么!这可爱的脑袋,就要给砍下来?!”这时,她心里激扬着一种豪情,不无得意:“嘿,我的嘴唇此刻吻着这漂亮的头发,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变得冰冰凉了。”
豪情胜慨、淋漓痛快的史事,牢牢萦绕在她记忆之中。自杀的念头,本身就会缠绕不休,原先还离得很远的,现在却钻进这颗骄矜之心,凌越其上了。玛娣儿特傲然想道:“不,祖先的热血,传到我身上,还没有变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