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消沉的并不止我一个,还有奶奶。蔚彬死后,我发现她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远没有我去丽江之前的苍劲抖擞。一直以来,奶奶都比同龄的老太太显得年轻,特别是她的头发,虽然已是银发苍苍,但每一根都如泼过桐油一样锃亮,粗粗的一束,少见脱发。而现在,她的头发如被抽掉了所有的营养,如枯枝一样贴在头皮上。
那天早上,她站在阳台上梳头,我在她的身后,看她佝偻着背,木梳梳过,头发如被抽丝一样不断地飘落。我接过她的木梳,手上放轻劲道,梳齿小心翼翼地滑过头皮。可是,不管我怎么小心,头发还是不住地脱落,让人见了心酸。想到她一生的孤苦,也想到刚离世的蔚彬,我不由得落下泪来。
“影影,怎么哭了?”奶奶背对着我涩声问。
“没,没什么。”我强自抑制住抽泣,将奶奶的头发梳拢用线帽套起来。曾经被头发填得鼓鼓的线帽如今瘪了下去,干巴巴地扣在后脑勺上。
“影影,蔚彬的墓地买好了吧?你帮我去问问他外婆,让蔚彬姓李行不?啊?”她总算肯接受这个孙子了。我知道她心里和我一样痛苦,她一直不能原谅的只是他母亲的插足及儿子的背叛。她又是自责的,她一直认为儿子的出轨与她的教导脱不了关系。偏偏她一生又极其好强,诸多的不幸她都一一挺了过来,但在对待某些人或事上,难免有些偏执得不近情理。可是,看着几十年的岁月蹉跎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谁又忍心指责她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