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泉回想到刚才刘家的狂欢,本来是不成话,尤其是对太太曾批评着那些人是没有灵魂的,便笑道:“筠,你让我解释一下。”李先生特地称呼太太小字霜筠的时候,是表示着亲切,称一个“筠”字的时候,是表示着特别的亲切。太太已经很习惯了,在这个“筠”字呼唤下,知道他以下是什么意思,便笑道:“不用解释,我全明白。不就是那姓刘的,强迫着你唱戏,强迫着你划拳喝酒,又强迫着杨艳华拜你做老师吗?
我没出门,还白饶了人家叫句师母。不用说了,快天亮了,再不睡觉,明天跑警报,可没有精神。”她说完,先自回卧室去了。李南泉坐在那张竹子围椅上,在菜油灯昏黄色的灯光下一看,四周的双夹壁墙,白石灰,多已裂了缝。尤其是左手这堵墙,夹壁里直立着的竹片,不胜负荷,拱起了个大肚子。自己画着像童话似的山水,还有一副自己写的五言对联,这都是不曾裱褙的,用糨糊粘在那堵墙壁上。夹壁起了大肚子,将这聊以释嘲的书画,都顶着离开了壁子。向这旁看,一只竹制的书架,堆着乱七八糟的破旧书籍,颜色全是灰黄色,再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有不少的大小凹坑,一切是破旧。不用说是抗战期间,就算是平常日子,混了半辈子,混到这种境况,哪里还高兴得起来?太太圈点的那本《楚辞》,还摆在面前,送着书归书架子,也就自叹了一口气道:“魂兮归来哀吾庐。”而在他这低头之间,又发现了伏着写字的这三屉小桌,裂着指头宽的一条横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