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后来经常念叨这位军人。我知道,母亲当时已落入绝望的旋涡几近灭顶,如果没有这一束微光的投照,她很难恢复希望。
我们在乡下没有得到收留,走投无路之际还是只得返城,回到了高音喇叭喧嚣着恐怖和狂热的老地方。我们适应着父亲背影失去后的岁月,守着小屋里宁静、简朴、清洁的每一刻,母子俩相依为命。为了让母亲高兴一点,我每天黄昏拉着她出去散步,走到很远的街道,很远的广场,很远的河岸和码头——我们真希望能在陌生人群里永远走下去,避开机关院子里那些敌视和轻蔑的目光。我就是在那时突然长大,成了一家之长,替父亲担起责任,替离家求学的哥哥姐姐担起责任,日夜守护着多病的母亲。在没有任何亲人知道的情况下,我试图去工厂打工。在没有任何亲人知道的情况下,我准备了铁锤和锣丝刀,在一家电影院门前偷偷踩点——事情只能这样,既然没有人接受我打工,我就必须做点别的什么,比方说撬一辆脚踏车再把它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