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究竟怎样去呢?似乎从来不大想到。自己学的是文科,早就被一般人公认为无补于国计民生的落伍学科,想得到官费自然不可能。至于自费呢,家里虽然不能说是贫无立锥之地,但若把所有的财产减去欠别人的一部分,剩下的也就只够一趟的路费。想自己出钱到外国去自然又是一个过大的妄想了。这些都是实际上不能解决的问题,但却从来没有给我苦恼,因为我根本不去想。我固执地相信,我终会有到外国去的一天。我把自己沉在美丽的涂有彩色的梦里。这梦有多么样的渺茫,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一直到去年夏天,当我的大学学程告一段落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想到究竟怎样到外国去。恐怕从我这个不切实际的只会做梦的脑筋里再也不会想出切合实际的办法:我想用自己的劳力去换得金钱,再把金钱储存起来到外国去。我没有详细计算每月存钱若干,若干年后才能如愿,便贸贸然回到故乡的一个城里去教书。第一个月过去了,钱没能剩下一个。第二个月又过去了,除了剩下许多账等第三个月来还之外,还剩下一颗疲劳的心。我立刻清醒了,头上仿佛浇上了一瓢冷水:照这样下去,等到头发全白了的时候,岂不也还是不能在柏林市上逍遥一下吗?然而书却终于继续教下去,只有把疲劳的心更增加了疲劳。